（小尘4x/图）

经过数月谈判，俄罗斯与美国交换在押人员一事终于落地。

2022年12月8日，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机场的停机坪上，美俄两国完成在押人员互换手续，美方释放俄军火商维克多·布特（Viktor Bout），俄方则释放了美国国家女子篮球联盟（WNBA）球星布兰妮·格林纳（Brittney Griner）。

美方称，这份协议是在交换前48小时内达成。站在体育、政治、军事与战时外交的交叉点，美俄“换囚”外交格外引发关注。

“囚徒”与“公民”之争

多年来，格林纳一直为美国女篮球迷所熟知——她是年度最佳大学球员、两届奥运会金牌得主、WNBA全明星球员。

2022年2月，格林纳因携带含有大麻油的电子烟烟弹被俄罗斯海关拘留，后因持有和走私毒品罪被判处9年监禁并处罚金100万卢布。

美联社称，在审判中，格林纳承认她的行李中装有含“大麻油”的罐子。但她作证说，她是在匆忙赶飞机的情况下无意中装入的，并没有犯罪意图。

她的辩护团队也提交书面声明称，格林纳被开具了治疗慢性疼痛的大麻处方。判决后，格林纳在俄法庭提出过上诉，但法院维持了对格林娜9年刑期的判决。

宾夕法尼亚大学俄罗斯历史学家和博士生金伯利·圣朱利安·瓦农表示，“格林纳的名气以及她被拘捕的时间与入侵乌克兰的时间相吻合，这两点使她的案件迅速成为国家新闻、国际新闻。”

也因此，拜登政府在接回格林纳一事中面临着空前的舆论压力。

换囚事件的另一名主人公是布特，他在西方世界有着“死亡商人”“战争之王”的绰号，也是电影《战争之王》的原型。布特曾在苏联空军担任导航员，能够流利地使用六国语言。

1991年苏联解体后，布特开始贩卖苏联时期制造的武器，同时经营着一家业务遍及全球的私人航空运输公司。

美国政府以及联合国官员还透露，布特向非洲安哥拉、利比里亚及塞拉利昂等冲突地区走私了大量步枪、火箭筒及弹药等武器装备。

2008年，布特在泰国于美方参与的行动中被捕，2010年被引渡到美国，后被控密谋杀害美国公民和企图向恐怖组织出售武器等罪名。2012年，布特在纽约被判25年监禁和1500万美元罚款。布特本人否认了所有指控，俄方也力主布特的清白，抗议称美方此举是非法的。

据塔斯社报道，格林纳和布特在互换前都已被各自国家赦免。这意味着，只要“换囚”成功，他们回到各自的国家后不需要继续服刑。

抵达美国后，格林纳回应了外界对她后续职业生涯的猜测。她在Instagram账户上分享说，“我想说清楚一件事，本赛季我将回到WNBA的凤凰城水星队打篮球。”

格林纳还表示，她想用她的影响力促成更多被外国政府“错误关押”的美国人回到美国。

与此同时，布特也已飞抵莫斯科，被他的母亲和妻子接回家中休息。布特抵俄后接受RT新闻台采访时表示，西方国家正在试图“摧毁”和“分裂”俄罗斯，“如今的好莱坞只是美国的宣传机器而已。”

“一换二”变为“一换一”

美国舆论是推动拜登政府将格林纳换回的主要压力源之一，但“一换一”的结果并未让美国舆论向拜登政府一方倾斜。

前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2022年12月8日在社交媒体发表言论称，“布特换格林纳不是交换，是美国投降。”

由于布特的军火商背景，以及俄方多次向美方表达希望他获释的意向，美方曾在2022年7月与俄方的谈判中提议“一换二”，即布特换格林纳与保罗·惠兰（Paul Whelan）。

后者是原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，后出任密歇根州一家汽车零部件企业安保主管。2018年，惠兰在莫斯科被捕，2020年被俄执法机构指控“企图获取俄联邦安全局教育机构学员信息”，被判间谍罪和16年监禁。

但“一换二”的提议并未被俄方接受。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新闻台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，俄方要求美方用同样被控间谍罪的俄罗斯公民交换惠兰，但美方坚称没有在押的俄罗斯间谍，因此无人可换。

按照美国官员的说法，美方认定惠兰所受间谍罪的指控是俄方“捏造”的。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约翰·柯比说，美方因此无法按照交换格林纳的方式与俄方交换惠兰。

此次“换囚”也引起了共和党人的批评，他们指责拜登政府在没有确保惠兰获释的情况下将一名“危险的人物放回了俄罗斯”。

白宫方面则辩解，在过去几个月的多次接触中，俄罗斯官员明确表示，释放布特是他们将格林纳从拘留中释放出来的唯一途径。美方只能在格林纳获释和无人回国之间作出选择。

成功换回格林纳后，拜登于当天迅速召开新闻发布会，称美方为确保格林纳获释与俄方进行了“艰苦而高强度的谈判”。拜登还感谢阿联酋方面为此提供的协助。

据路透社报道，阿联酋与沙特曾发布联合声明，称美俄换囚是阿联酋总统穆罕默德·阿勒纳哈扬和沙特王储穆罕默德·本·萨勒曼两人“努力调解”的成果。

但在拜登的发言中并未提及沙特在此次换囚中提供的协助。路透社还透露，拜登此举是在表达2022年10月OPEC+达成削减石油产量目标的强烈不满。此前，白宫官员一度威胁称要“重新评估”与沙特的关系。

“外交传统”得以延续，美俄可能再次换囚

美俄“换囚”在两国外交历史上并不是首次，它更像是政治博弈下两国之间的一种“外交传统”，最早可以追溯到冷战时期：

1962年2月，美苏首次换囚发生于“间谍桥”，即冷战期间连接东德与西德的格列尼克桥，当时的交换对象是克格勃王牌间谍阿贝尔与美国飞行员鲍尔斯；

1985年6月，美苏又在“间谍桥”上进行大规模换囚。美国释放了3名间谍，其中包括窃取大量军事情报的著名波兰间谍扎查尔斯基。苏联则释放了23名美国特工。

冷战后，“换囚外交传统”得以延续。2010年，奥巴马政府释放了10名俄罗斯间谍，其中包括俄著名美女间谍查普曼。作为交换，俄方释放了4名代表美英从事间谍活动的俄罗斯人。

俄乌冲突期间，美俄的换囚活动亦未停止。2022年4月，俄方释放因袭击罪在俄罗斯被判处9年监禁的前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里德，美国则释放因走私毒品罪名在美国被判处20年监禁的俄罗斯公民雅罗申科。

俄罗斯总统普京在2022年12月9日公开表示，美俄之间可能再次进行换囚，两国情报机构将继续保持联系。

“换囚”并不代表美俄双边关系有所转圜。俄罗斯副外长里亚布科夫申明，莫斯科呼吁美国谨慎地讨论换囚问题，但不要发表公开声明，“华盛顿一直在滥用‘扩音器外交’，而不是‘安静的’外交，这对推进换囚没有帮助。”

2022年7月，格林纳案件开庭后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曾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进行通话，布林肯事后向外界透露了换囚提案，俄方对美方公开谈论此事表示反感，谈判一度陷入僵局。

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也在换囚后做出评论，“得出任何假设的结论，即认为这（换囚）可能是克服（美俄）双边关系危机的一步，这是错误的。”

白宫方面则表示，此次换囚不会改变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立场。

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瞿悦